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落在街角旋转的风车上，即便到了傍晚，路上的行人也没有归家的趋势，反而愈发热闹。

当乱窜嘻闹的小孩们又一次撞上蓝桉的腿时，他终于停下脚步沉了脸。

黑子立刻识相地凑上来，微微颔首道：“怎么了公子？”

“今日街上为何这么多人？”

黑子一愣，随即暗叹自己出门前顺手看了眼黄历，“今天是鬼节，鬼门大开百鬼夜行的日子，街上自然热闹了些。”

蓝桉这才注意到街道上时不时会有作鬼怪打扮的人，混在人群中捉弄路人，以讨赏钱。

他垂眸看向自己被踩脏的绣金龙纹白靴，心下愈发烦躁不满。

“无聊......”

“啊啊啊啊啊！”

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他的话，一个棕色的狗熊头套出现在眼前，凸出来的獠牙快要怼到他的脸上，逼的蓝桉把“至极”两字咽了回去。

“哈哈哈害怕了吧，叫你平常再欺负我。”

苏兰因得意地摘下头套，笑地见牙不见眼。

说着，又举起头套支在他眼前摇晃耍怪，“害怕吧害怕吧，老板说这是真熊毛做的，看着可渗人。”

傍晚的风夹杂缕缕寒气，将女孩被头套弄散的发髻吹地越发凌乱，她却毫不在意，用手随便薅了几下就别在耳后，黑亮的瞳孔仿佛闪着星光，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盛满温柔的笑意。

“不害怕。”

又是一阵晚风，吹地蓝桉心神摇摆，他拨开挡在面前的熊头，直至看见女孩娇丽的笑颜，心里才安定下来。

“不害怕。”他认真重复道。

索性接过熊头面具提在自己手中细细打量，熊头上镶嵌的水晶眼珠和女孩的渐渐重合，蓝桉忍不住轻笑一声，“这个像你，所以没什么好怕的。”

苏兰因呲着大牙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，瞪眼怒道：“我看像你！像你全家！”

说罢，又扭头钻进人群中继续摸索各种新鲜玩意，留下蓝桉独自在风中凌乱。

黑子听懂了蓝桉方才话里的意思，摸着鼻子苦苦憋笑，“皇上，心意不是这么表明的。”

“孤什么心意！”蓝桉眉头一紧，猛地将面具塞进黑子怀中，脸色难看的可以结出冰溜子。

“孤对一头狗熊能有什么心意！”

此时的苏兰因正费力往戏台前面挤，见周围叫好声不断，忍不住好奇道：“师傅，这演的什么啊？”

天色渐晚，台边都点上了照明用的火把，映衬的女孩更是楚楚动人。

“呦，这谁家漂亮小姐，怎么一个人跑这看戏来了。”师傅一看也是个热心肠，背着手笑道：“这出戏啊，叫《红白撞煞》，每逢鬼节必演的节目。”

游戏与现实习俗不同。往日的鬼节大家纷纷躲在家中，生怕出门遇见什么不好的东西，可到了这里，鬼节却成了一年一度迎接鬼魂回家的好日子。

即使阴阳两隔，也抵不住相思团聚。

戏台上正演到迎亲与送丧队伍相见的场景，红白相撞，喜乐与哀乐齐鸣，看得苏兰因有些怔神。

送丧的队伍率先停下脚步，前排举白帆的小厮更是往旁边躲了又躲，似乎是不愿多染指一分红。

身后躺在棺材里的白衣少女直愣愣地挺起身，看得苏兰因暗自咋舌，那姑娘僵硬的模样真是把尸体演了个到位。

“身已死，魂未散！”白衣少女嘹亮的戏腔激地苏兰因头皮发麻，队伍中捧火盆的人得到信号，小声哭嚎着开始往盆里烧纸钱。

纸钱烧出的白烟并未消散，反而是像流水般凝结成一条，丝丝缕缕萦绕在火盆边不散，给这红白相撞的场景再添几分诡异。

“你若挡我转世路，我必灭你来生缘！”白衣少女再次开口，两侧的白帆摇地更是厉害。

这是在逼喜事队伍给他们让道！

迎亲队伍的轿子不得已放在地上，随轿的侍女走出来，被粉故意压成惨白的脸上画着两坨腮红，像极了寿衣店里的纸人。

苏兰因连忙眯起眼不敢细看，这玩意怎么比送丧的还吓人。

侍女弯腰掀开轿帘，新娘子戴着盖头端坐在里面，喜服染血般通红，唢呐声一停，她便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。

“我今年二十有四，晚嫁他人做新妇，前生命苦终到甜，放我一条求生路。”

随着话音，一阵阴恻恻的冷风贴着苏兰因背后刮过，眼看着火盆中的烟被吹散，苏兰因这才察觉异常，一时间只觉得血液倒流手脚冰凉，绷着脸不敢回头看。

她翘起小拇指勾了下旁边的热心师傅，声音微微打着颤，“师傅，你看下我后面有什么东西没？”

不等师傅反应过来，她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冷笑，带着六分讥讽三分凉薄和一分漫不经心。

“这种东西也就能吓唬住个你了，还敢跑到最前面来看，丢人现眼。”

苏兰因：“......”

热心师傅还没搞清楚状况